乾隆年富平二三事

不负韶华2020

       近日购得《乾隆富平县志》一部（乾隆五年知县乔履信纂修，徐朋彪校注，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），书刚到第一天，便匆匆翻阅了一遍。此志是在孙丕扬编纂的《万历富平县志》基础上，增加了一些后期的史料，特别是关于粮额、税额、俸给、驿铺、乡甲等条目，有乾隆初期富平县的一些赋税数据、详述，可窥见当时经济社会发展之一斑。

富平尚未富庶

乾隆五年，富平县有44138户人，男丁127428名、妇女86310口，这男女比例早就失衡了。县志在列数男丁时用“名”、妇女用“口”，可见当时的男女社会地位是不一样的。一般情况下，一个家庭的税收、服役，由男丁来承担，所以在政府的“黄册”（户口簿）上，男丁必须有名有姓，妇女只有人数就行了。

一米一粟当思来之不易，一丝一线恒念物力维艰。清代在衡量粮食时可谓精确到极致了，县志中记载的重量单位有：石（担）、斗、升、合、勺、抄、撮、圭、粟、粒、颗、糠，这是要数粮食粒吗？粮食金贵，丈量土地时自然不能马虎。清代耕地面积计量单位有顷、亩、分、厘、豪、丝、忽、微，比起一丝一毫来，得寸进尺，在这里都是大面积啦！清代白银成为通行货币，银子在交付时需要称重、验成色，当时银子的重量单位有两、钱、分、厘、豪、丝、忽、微、纤、尘、渺、漠、沙、洙、涯，不知道当时的秤都精确到什么程度了，那秤上的刻度怎么刻画的？

自古种地得纳粮。大概在包产到户时期，富平的生产大队将土地分等级承包给村民，大家按土地级别缴纳公粮，今天老家人仍称自家的某一块田地为一类地、二类地……乾隆初期，富平县土地分为金、银、铜、锡、铁五类，另有河水岸边的滩地，共有耕地12712顷77亩。每类地的征粮标准不一样，最好的金地每亩每年交7升7合8勺6抄3撮7圭公粮，最差的铁地每亩每年只交2升7合，差了3倍多。全县共交公粮59715石，折合银子80561两。另外，需要交纳人头税的男丁有80119名，每人交四分银子，合计3204两银子。此外，加上各类名目的税，全县每年需交银子93783两，差不多平均每人交0.5两、每户人家交2~3两银子。

笔者按县志所记载的资料粗略计算，乾隆五年，富平县政府公务人员的开支总共约4600两。当时县政府一把手七品知县的工资是年薪45两，二把手县丞年薪40两，政科教领导——教喻及训导年薪各约40两，会计出纳——典史年薪31两，其他主要公务人员平均年薪6两。当时你若是一位学子，且能在全县考试中排名前20名，可享受“廪生”待遇，每年可享受政府发放的“助学金”3.2两，相当于公务员半年工资啊。看来，清代还是很注重教育的。除了教育，政府也要救济孤贫人员，乾隆五年富平县有注册在案的领低保人员47名，未注册者12名。他们每年可领3.6两银子，另外还有买冬衣的补助款。

县志所记载为所谓的“康乾盛世”时期的富平财政、经济情况，按时任知县乔履信所说，富平人多地少，山荒水恶，总是不能完成中央政府下达的赋税征收任务，县财政在上级豁免了一些账务后才勉强维持收支平衡。而老百姓家无余财，官员也没有计策可增加百姓收入。可见，百姓还没过上小康生活，若遇天灾人祸，则可能食不果腹、颠沛流离。

乡村干部忙什么

在古代，移风易俗是地方父母官的职责，这项工作在官员考核、对标时，甚至比抓经济生产的分值还要高。

自秦代商鞅发明对百姓“编什伍”、实行连坐管理以来，这一制度在历代沿用、因格，明清时期富平仍实行“乡甲法”管理百姓。乾隆五年，富平分全县为中、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东北6个乡，乡下设85个“联”，每个联管理十多个“堡”；联设约正、乡长各一人，每个堡设乡约、练总各一人。政府任命约正的条件是“以绅士之品端学优者”，乡长“以耆老之望隆而知义礼者”为之。县政府管理约正、乡长，由他们监督乡约、练总。另外，各堡有堡长；当时统计户口为“烟户”，即按锅灶算，凡是单独生火做饭的为一户，给一门牌。每十户人家为一甲，设甲长，又称牌头。

笔者所在村庄龙门村在当时属于东北乡第25联，属于该联的有雷北坊雒家、红彦村前张、陈家、涧门村南常等15个堡490户，丁男1640名、妇女958口。如今富平县有村名“三联”“八联”等，可能就是这种制度的遗留。

这些乡村干部平时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呢？知县乔履信说了，其宗旨是“专司稽查保甲、约束化导之事”，具体工作在乡约里规定了宣讲圣谕、讲解律例、清查户口、崇尚积聚、匡正风俗、褒奖善良、严稽匪劣、法严连坐、共为守望、怜恤孤寡等十项。

政府乡约规定，每月朔望之日，即初一、十五两天，县城、各联都要设香案，恭敬地摆上圣谕。乡村干部要穿“吉服”，带大家先行三跪九叩首礼，再敬听约正宣读康熙皇帝《圣谕十六条》、雍正皇帝《圣谕广训》，每次宣读其中的一条一篇。宣读完毕，官员行一跪三叩首礼，百姓行三叩首礼。当年学习主席语录的氛围还不如这时浓厚呢！

学习传达皇上最高指示的历史可追溯到明太祖朱元璋，他曾颁布了“圣谕六言”，又称“教民六条”：“孝顺父母，恭敬长上，和睦乡里，教训子孙，各安生理，无作非为”。内容很简洁，背诵也容易。朱元璋曾下令：“每乡里各置木铎一，内选年老或瞽者，每月六次持铎徇于道路。”明初的圣谕宣讲形式像今天偏远乡镇街道上的流动广播车，但这种方式效果不佳。明嘉靖年后，便改为在乡约中聚众宣讲圣谕。

康熙皇帝的圣谕有16条，有点像“八荣八耻”的格式，每条7个字，也算简洁明了。后雍正皇帝将这16条逐一解释、推衍，达到了一万多字，名曰圣谕广训。雍正还要求官府督导百姓都要诵读，并将其列入各级考试内容，考生若写错、误写或添改，都算不及格！

宣读完圣谕，百姓还不能散会，要接着由约正或乡长作“普法讲座”，选择法律条文中的“命盗重情、风化攸系着”印成宣传册发给大家，再进行讲解。完毕后，召开表彰大会。约正、乡长把政府发的一本“纪善印簿”放在香案上，将要表彰的在孝悌、知义、和睦邻里、勤读力田、积极缴纳税赋、周济孤贫、修桥补路、积粮俭用等表现突出者请上台，先让他介绍一下个人先进事迹，然后当众书写其姓名、事迹大概于本上，每年报县政府评奖。

劝善惩恶，有奖就有罚。接下来会开批判大会，也是拿出一本“记过簿”，由各堡乡练将忤逆不孝、造卖赌具、开赌场、私宰牛驴、窝留土娼、宣扬邪教、妖言惑众、闹丧演戏、凶徒打架、拜把结盟者押着跪倒案前，检讨自己的劣迹，若是当场服罪、自愿改悔，则暂不记录。以后若再犯，便当众声明并记录在案。以后做一好事，则功过相抵，勾销罪行纪录。

乡约还鼓励民间各堡设立“社会仓”，引导各村堡将原来“善会”募捐的敬神烧香的钱粮改为买粮钱。各户随其能力，每月捐钱一次，由有德行、家境殷实的两个人掌管账目，设两本账一送县衙备案、一留村堡。这些钱专款专用，不得用于出借放债，每年夏秋后统一购买粮食，储存在坚固密封的仓库中。官吏不得干涉其运转。遇到饥馑灾荒，经约正、乡长请示，知县组织开仓发粮。发放的顺序是，先给捐献钱财者，有余分给鳏寡孤独、残疾人。有自愿将自身应分粮食分给亲党贫乏者，听从其便，官府给予奖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