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记忆 | 榆钱饭，你吃过吗？

不负韶华2020

榆之殇
文/左顺孝

我没有再见到榆钱，已有30多年了。
吃早饭时，妻突然冒出了一句:“几十年都没见过榆钱了。”我说:“早都没榆树了，你在哪见榆钱去？说梦话。”妻说:“今早我就见了。”“哪见的？”“连墙军娃回来了，弄了一大布袋，还给我抓了一些。”我忙问:“在哪放的？”“厨房。”我放下碗，来到厨房，果见案上放有半脸盆榆钱，绿灿灿的。我忙抓了一把塞进嘴里，滑润可口，还是当年的味。

吃过早饭，我来到连墙，陈军娃一家四口人正在吃饭。我问他在哪弄的榆钱，他说“咸阳一个沟道里。”最近疫情松缓，他开始到咸阳一个工地揽活。他放下碗，来了兴致：“我见沟道里有人大布袋，小布袋的提，不知提的啥，一问才知道是捋的榆钱。第二天我也抽空去捋了一袋子。”我问:“树大不大？”“不大，有一把粗。没大树，小树不少。甭看树小，结得繁，简直泛疙瘩哩。”我感慨说:“几十年都没见过榆钱了。”军娃爱人李香香接言说:“就是的，现在30多岁的娃，都不认得榆钱了。”军娃的二女叫陈柯苹，她插话说:“爸，你伢个弄的乃就是榆叶吧？”柯苹已二十六七了，还认不得榆钱。佐证了香香的话。

第二天早饭时，妻给我端出了做好的榆钱麦饭，吃起来香极了。听说榆钱还有药用价值，有健胃、安神、止咳化痰作用，是一道天然的保健菜。可惜几十年都没吃过了。妻说:“牺惶的没玉米面木，用麦面拌的。”榆钱水分大，用玉米面拌，熟后比较疏散。我把久违了的榆钱麦饭拍照后，发到朋友圈，招来诸多好友关注。可见大家对当年的榆钱都情有独钟。

军娃见我对榆钱这么稀罕，约我去咸阳转转，见见榆树，顺便再捋些榆钱。他顺便还办点事。同去的还有我的六弟顺民。
驱车一个多小时，到达目的地。军娃去办事，我和六弟俩在一大桥下纳凉。六弟瞅见对面塬上有几片绿色，疑是榆树，说去看看。

我们二人沿着一条才开挖的，垫着石子的大陡坡，来到了塬上。原来上边是一处墓地，有十多株榆树，散布在各处:有的立在悬崖边，有的长在坟头。我们都转的给这些树拍了照片。树都不大，有对把粗，最壮的一个约有两把粗，树上满是怒放的榆钱。我特别关心这些树有无虫害，为何能够生存下来？结果发现，小一点的树上都没有虫害。我心中暗想，咸阳可能是水土的事，虫子没有光顾榆树。后来突然发现一棵碗口粗的榆树，在半中腰上出了问题，有巴掌大的一个虫眼洞。虫子钻出的树渣和虫屎糊满了洞口，真悽惨！看来在这里，这些可恶的虫子也没放过善良的榆树。和我们那儿当年榆树的遭遇是一样的。我们发现，这些树都非人力所为，都是野生的，看来鸟屎带来的，是自生自灭式的。我看到坟墓的旁边有不少小榆树苗，有一米左右。我高兴的看了又看，心想，弄一株回去试栽如何？于是我就弯腰想拔下来，结果拔不动，合二人之力终于拔出来了。我在附近一水渠边，抠了些泥土糊住树根，再用塑料包紧，怕根干了不好活。下了塬，军娃还没回来，我们又在大桥下休息，小树放在了一边。军娃办完事，拉我们去捋榆钱，走到半路，才想起小树苗忘了拿，真后悔。

一会，到了目的地，那是一条深深的宽宽的沟道。我们下到沟底，又走到半坡处，有一棵对把粗的榆树出现在眼前。军娃说，就这一棵树，就够咱捋的了。他爬上树去折枝，我和六弟在下边捋。这棵树结的真繁，拿起一股树枝在手，感觉沉甸甸的，搭手顺枝往下一捋，就是一盈把。不大一会，我们就捋了四五包，满载而归。

一路上，我想:这些榆树，全是野生的，凭借自己顽强的生命力，在努力争取生存的空间。而现在的人们不会再人力栽植榆树了，一是这种树虫害最大、最严重，二是这种树在物质丰富的年月里，没有了实用价值。人们现在功利思想比较严重，什么树能赚钱，能带来经济效益，就栽什么树。什么核桃树、柿子树，桃杏苹果树等等，较多受到人们的青睐。我眼前又浮现出那株被虫蛀了个大洞的榆树来，心想，它们在咸阳还能活多久呢？

回家后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，满以为这里的榆树有大好的前途，结果看了现状，大失所望。望着那一袋子榆钱，一桩桩有关榆树的往事浮现在眼前。

榆树是榆种植物的一种，适宜生长在北地，我们这儿当年就是榆树的故乡，顺阳河畔，田间地头，房前屋后，随处可见榆树的身影。
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和榆树分不开的。是和榆树有很深的感情的。

童年时期，我家门前有合抱粗两棵大榆树，高有五米左右，很端正，长的根深叶茂的。

每到榆钱盛开的时节，树下少不了捋榆钱的人，大都是小孩和妇女。“阳春三月麦苗鲜，童子携筐摘榆钱。”早先，在我还小的时候，多是大点的孩子，争先恐后的爬上树去，骑跨在树的各个枝杆上，还有的攀爬到更高处，立在枝杆上。都先捋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，然后才不慌不忙的折下一股股缀满榆钱的枝条往下丢。树枝还没落地，在半空中就被人抢走。不大一会，个个嘴里都填满了榆钱，边捋边吃，忙得不亦乐呼。不长时间，篮子里，脸盆里，大小笼子里，大小筐子里，全被榆钱充盈了。而树下则会丢弃下一地的光秃秃的枝条，被妈妈捡回去当柴烧。后来我大点了，学会了上树，在榆钱盛开时，“出溜出溜”地，三几下就攀爬到了树上，边吃边折，扔下一地的榆枝，让弟弟们捋。真是充满了乐趣。

到了三年自然灾害严重的六一二年，榆钱可是救了我们的命。村子里的角角落落，大大小小的榆树，都被人们攀折一空。榆钱吃光了，后来人们又吃榆树叶。叶子也挺好吃，没一点怪味。再后来，榆叶吃光了，就有人剥榆树皮吃。在所有树中，皮能吃，而且比较好吃的当数榆树皮了。听说榆皮韧度大，还能拧成绳子。可以这么说:榆树全身都是宝啊，长成的榆木，能做栋梁之才，能做各种家具。榆树在当年可以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，为我们度过那段最困难的岁月，是立了大功的。
榆树的花期不长，盛开期有一周左右，就慢慢变黄、变白、变干枯，随着风从树上纷纷落下，变成了种子。“风吹榆钱落如雨，绕林绕屋来不住”。来年随处可见一株株的小树苗，从地下冒出来，在风中摇曳，宣告一个小生命的诞生。

干枯后的榆钱，似古代的圆形铜钱，故人们把榆树的花叫榆钱。“道旁榆荚仍似钱，摘来沽酒君肯否。”竟有人还想把它当做钱用，用它来买酒喝。

榆钱的品格是清纯无华的，是圣洁的像征。唐代大文学家韩愈这样赞美榆钱:“草树知春不久归，百般红紫斗芳菲榆。杨花榆荚无才思，惟解漫天作雪飞。”榆钱就是这样高洁，不愿与百花争奇斗艳，不愿和花里胡哨的同伴为伍。它们死后的漫天飞舞，如雪花般的美丽，给人们带来一个洁白的世界。

后来在我上初中的时侯，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，我们村的榆树开始逐年递减，家家户户庄前屋后的榆树已死去不少。一次，我在流曲集市上以几分钱一个的价格，购得四株小榆树苗，树身直而秀气。我栽到我家屋子西边，不时的浇水护理。一两年后，长的有锨把粗，开始结榆钱了。我高兴坏了，捋榆钱时我舍不得攀折树枝，而是立在一个高凳上捋取。捋下的榆钱交给妈妈做麦饭吃。初次品尝了自己的劳动果实。心中的那个得意劲，甭提有多美了。我暗自庆幸，树上还没有虫子。

谁知道好景不长，当小榆树长的再稍壮点的时侯，树上已开始出现了虫眼，开始还少点，虫眼还小点，慢慢的愈来愈多，愈来愈大，我生气的用泥糊住虫洞，但不起作用。渐渐的小树有点枯萎了。我望着洞口的黄黄的树渣和虫屎，心里十分难过。那树洞口渗出的汁液，像是小树流出的眼泪。

再后来，由于树身已被虫子蛀空，树叶也就干巴巴的缺了水分，结的榆钱也不繁了，稀少了。看看已无长成材料树的可能，便被砍掉当了柴烧。

后来，我们村以及方圆十数里之内，栽种榆树的人愈来愈少了。到了九十年代，我们这的榆树就几近绝迹了。由于鸟屎之功，有时偶尔会在某沟畔，河渠道边遇上一两株长的不成形的榆树，由于榆树的枝杆叶子羊都喜食，便有养羊之人，连枝带叶的砍下来喂了羊，久而久之，仅留一点根的小榆树，就枯死在沟畔河通边。倒置的榆树在我们这绝了种。没了树，当然就享用不到榆钱的美味了。今年我有幸吃到了榆钱，明年呢？还要再上这里采摘吗？且不说油钱谁出，人家有功夫吗？有时间吗？有兴趣吗？

写到这，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些自生自灭的榆树，它们的前景如何呢？至于那株腰部有个大虫洞的可怜榆树，还能活多久呢？若干年后，这里会不会也和我们这一样:榆树会绝迹呢？
救救榆树！

二0二0年三月二十九日

完稿于家中

榆钱饭做法

1、将榆钱初步摘一下，把不能吃的杂物去除，然后用清水洗一遍后沥水，再用淡盐水浸泡5分钟，清洗干净沥干水分。
2、将榆钱放入盆中，逐步撒入干的白面，拌合均匀，直至榆钱都沾上面粉为宜，面粉不宜过多。
3、取一蒸锅加入适量水，在屉上铺好屉布，将榆钱铺好在屉布上，加盖，开大火锅开转中火蒸5分钟即可。
4、将大蒜剥去皮制成蒜泥放入一小碗中，加入生抽、米醋、香油和白糖搅匀制成调味汁。
6、将蒸好的榆钱分别放入容器中，淋上调味汁开吃。